西游2：金箍棒 第十五章

1.

九重神楼。

玉帝站在楼台处，眺望远方那一片一片银白色的月光，听着萦绕宫阙的仙音妙乐，觉得这个夜晚，真是无比的美好。

顺风耳很快就来了。

把天蓬和卷帘的对话，重现给了玉帝。

“恩，我就说嘛，那天蓬和卷帘也不傻，怎么可能事过八百年，神仙都做习惯了，还愿意为孙悟空牺牲一切。这世道，就是现实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，他们要有那个胆量，当初也就不会跪下受降了。都是杨戬多虑了。”玉帝说。

顺风耳也说：“是的，只要不是傻子都懂，当年的孙悟空万妖拥护，尚且一败涂地。何况现在他单枪匹马孤军奋战，谁敢跟他有半点牵连，都必死无葬身之地。二郎真君不周山征妖，那些妖简直蜂拥而至啊。这是个有奶便是娘的世道。那些妖拼了命的想往天庭挤，为了做神仙，恨不得出卖祖宗叫爸爸，何况已经是神仙的天蓬和卷帘，他们自然不可能为了孙悟空一个穷途末路的落水狗，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。”

“恩，其实我还可以成全他们一下。”玉帝说。

“成全他们一下？”顺风耳一愣，“陛下什么意思？”

玉帝说：“那天蓬和卷帘不是说，因为孙悟空的存在，害他们被怀疑，影响到他们，想孙悟空早点死，脱个干系吗？那我就让他们在三天之后监斩孙悟空，给他们个亲自动手的机会，让杨戬和天下人看看。八百年前孙悟空的左膀右臂，八百年后却是亲手问斩孙悟空的刽子手。这就是天庭的威严，是龙得给我盘着，是虎得给我蹲着，管他什么样的人物，到我天庭这里，都得跪了。”

“恩，陛下英明。”顺风耳说，“那天蓬和卷帘那里，我还要监听吗？”

玉帝说：“不用了，你去向他们传达三日后的问斩命令就行了，告诉他们，三日后问斩孙悟空，这一斩，是我给他们向诸神及天下人证明自己的机会。斩孙悟空，他们才能真正的算天庭人。”

顺风耳领命而去。

天蓬和卷帘一直在用茶水写字对话。

“来了。”天蓬在茶几上写下两个字。

卷帘心领神会，故意快乐地唱起歌来：“啊啊啊，杀了孙悟空，结束噩梦；杀了孙悟空，全身轻松；杀了孙悟空，天下都一统……”

天蓬也跟着唱：“杀了孙悟空，官运亨通；杀了孙悟空，咱们再摆酒庆功……”

“好了，天蓬和卷帘听旨。”顺风耳喊。

天蓬和卷帘立马止住那种自嗨的状态，装出一脸茫然的样子：“顺风耳，你传什么旨？你又不是传旨官。”

顺风耳说：“我刚好找陛下汇报情况，陛下顺道就让我传个旨了，天蓬，卷帘，还不跪下听宣！”

本来，天蓬是元帅，卷帘是大将。

在天庭之上，若是职位比他们低的，应该称呼为天蓬元帅，卷帘大将。

但因为八百年前他们曾是妖，曾与妖王孙悟空并肩战斗，与神仙厮杀得血流成河，所以，即便归降之后，这些神仙也并不怎么给他们面子。

直呼其名。

天蓬或是卷帘。

更过分的，还是喊他们的妖名。猪刚鬣和沙生。

两人早习惯了，只是把那份不满放在心里，当即也就过来，在顺风耳面前跪下听宣。

顺风耳当即宣读了玉帝的旨意。

“后天？让我们亲斩孙悟空，以表忠心？这是真的吗？这是真的吗？这他妈是真的吗？”天蓬顿时将那一双眼睛睁大。

“君无戏言，当然是真的了，怎么，你想抗旨？”顺风耳问。

“抗旨？怎么可能！”天蓬说，“我求之不得啊，这是皇恩浩荡啊，陛下真是英明神武，竟然给我们这么好的机会，耳神你不知道，我们刚才还在说着，想要亲手杀了孙悟空那妖王，毕竟他的存在，连累得我们既被妖恨，又被神仙不容，若能亲手杀了孙悟空，大功一件，从此我们在这天庭，也可以抬起头来了，多么好的机会，简直就是天恩浩荡啊。”天蓬激动得一脸喜不自禁的样子。

卷帘也接话：“是的是的，这八百年来，无论是陛下，还是众神，都不怎么待见我们。那是因为我们从没有为天庭做过什么，我们也一直想为天庭做点什么，但没有机会。我们想下界除妖，陛下怕我们作弊。我们呆在天庭，陛下又觉得我们无所作为。八百年来，没人知道我们是多么的渴望有一个机会来证明自己。刚才我和老猪商量着想找陛下请命，立斩孙悟空，怕陛下呸我们一口口水。现在好了，陛下愿意给我们这个机会，我们以后就可以挺胸抬头做神了。感谢陛下，感谢天庭，感谢耳神，感谢大地万物苍生，感谢熟人和路人，此刻我心里的明天真是无限的美好，万分感谢。”

“恩，只要你们这次能够亲斩孙悟空，一切顺利，陛下和众神日后定会对你们改观。”虽然顺风耳也和那众神一样，对天蓬和卷帘不满，不过听着二人如此恭维，自然心里大爽，宛如长者一般的叮咛与教诲。

“一定一定，我们一定好好珍惜这个可以重新做神的机会，感谢耳神，日后多关照。”天蓬与卷帘齐声说。

“行了，我还有事先走了，祝你们好运吧。如何弥补当年那妖猴对天庭和众神造成的伤害，就全看你们自己了。八百年抹不去的阴影，也许只要你们一刀落下，将过去两断，从此就是新的人生。”顺风耳又是语重心长的一番教诲，然后离去。

剩下的天蓬和卷帘对视。

天蓬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下了四个字：什么东西。

卷帘亦跟着回了一句：不是什么东西！

2.

锁神殿，三十三重天上唯一的黑暗之地。

无数根如同森林一般密集的柱子，上方无数粗大的铁链悬垂。

孙悟空，牛魔王和铁扇公主三人都被那粗大的铁链绑在粗大的柱子之上，如同粽子一般被捆得结结实实，动弹不得分毫。

这些可不是普通的铁链。

每一根铁链之上都被上仙施下了强大的禁锢法力，若无锁匙，或是非常厉害的神兵利器，就算是洪荒圣人也难施其法，难脱其禁。

“哎，完了，完了，想我老牛千年修为，毁于一旦啊。那些曾在东胜神州之上春风得意的日子，再也回不去了。”牛魔王一脸绝望，仰头长叹。

“怎么，你怕死了吗？”铁扇公主颇带鄙视。

牛魔王说：“谁不怕死啊，活着的世界多么美好，蝼蚁尚且偷生啊，就算神仙也怕灰飞烟灭啊，不然那么拼命的修炼干什么，何况我只是一只妖，难道你不怕死吗？”

铁扇公主说：“我为什么怕死？人生自古谁无死，何不留点尊严在人间。”

“说得轻松。”牛魔王说，“死了，什么都没了，好吃的，好喝的，好玩的，都成浮云了。活着才有一切啊。而且，我舍不得我的小狐狸。要死了，就再也看不见她了，那娇嫩嫩的花容月貌，我这宽厚的手掌，都未曾轻抚过她，不曾在美好的夜晚拥着她的软玉温香入眠，我会死不瞑目的。”

“没想你这么贪生怕死。”铁扇公主说，“早知道，你为什么还要跟着去？”

牛魔王说：“小狐狸说她喜欢英雄啊，所以，我想表现一下给她看看嘛，没想……出师未捷身先死，自古多情空余恨啊。哦，对了，老狮呢？怎么没见老狮啊？”

“狮驼王？”铁扇公主也才想起，“是啊，好像只是我们三个在战斗，没有见到他。”

牛魔王说：“他就是个胆小鬼，虽然长得凶猛魁梧，力大无穷，但却是胆小如鼠之辈，每次出去打架，他都跟在后边，打起来的时候，就说憋不住了，要方便一下。打完的时候他就出来，问怎么不打慢点。肯定是他在客栈听见动静，就悄悄地跑了。”

“这个胆小鬼，真是瞧不起他。”铁扇公主怒骂。

“只怕，他还不只是胆小这么简单。”孙悟空说。

“不只是胆小这么简单？什么意思？”铁扇公主和牛魔王都一起看向孙悟空。

孙悟空说：“有动静的时候，已经是十面埋伏，谁也逃不掉，更别说不动声息的跑掉。”

“是啊，所以呢？”牛魔王问。

“所以……”孙悟空说，“他没动手是事实，没有逃是事实，没有被抓也是事实。”

“没有动手，也没有逃，也没有被抓？”牛魔王说，“大哥你这话是个什么逻辑，我怎么听着糊涂啊。”

孙悟空说：“逻辑就是，他背叛了我们。”

“他背叛了我们？”牛魔王问，“大哥此话怎讲，有什么依据吗？”

孙悟空说：“依据很简单啊，我们藏身南来北往客栈，天庭怎么找来的？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人通风报信啊。”

“那也不一定啊。”牛魔王说，“听说天庭有千里眼和顺风耳，能查千里之外事呢。”

孙悟空说：“能查千里外事又如何，这世界几万里，几十万里，花果山战后，他们就该一路搜寻，往更远的地方去了，岂能刚好就查到了这里？而且，我们血战，老狮并没有冲出来动手。若是说他胆小，不敢出来，但天兵不会视而不见，会把他找出来的。我们却并没有看见他和天兵打斗，就算打了，他的本事也逃不了，他为何没有被抓，唯一的理由就是，他当了叛徒。”

“恩，大哥这话有理。”牛魔王说，“难道，我们真被这只死狮子给卖了？”

“不用说，肯定是的了。”铁扇公主愤然，“早该把这只死狮子给宰了！”

“如果，什么事都有早知道，那个被绑在这里待宰的人会是你吗？”孙悟空问。

“你个死猴子什么意思。”铁扇公主说，“我也是帮你才被绑在这里的好不好，你现在跟我说风凉话？”

“帮我？”孙悟空毫不客气，“我要你帮了吗？你又帮到我什么了吗？那个时候我让你走，你为什么不滚快点，要跟着送死！你不知道活着就是希望的道理吗？人在这世界活着，不是靠嘴吃饭就可以，还得靠脑子的。而最愚蠢的就是明知道死路一条，却还要去走！”

“你知道说我了，那你自己呢？”铁扇公主问，“当初在花果山上，喊你走，你为什么不走？你明知道和天庭对抗是死路一条，你为什么还要去对抗！”

“这是一码事吗？”孙悟空问。

铁扇公主问：“为什么不是一码事？”

孙悟空说：“我与天庭之间，只有你死我活，没有退路，我即便躲，他们也会追到天涯海角，四宇八荒。如果终究难逃一死，在跪着和站着之间，为什么不选站着？而你，只要逃了，他们不会在意你的，因为你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。你若活出去，可以找个地方苟且偷生，也可以秣兵历马，有朝一日杀回来，报仇雪恨。无论怎么说，活着，你就还有选择，就还有希望，而死了，就是彻底的输了。”

“但我只想跟你一起，无论任何时候，我都不会让你一个人战斗。”铁扇公主的眼里仍然闪烁着坚毅的光芒。

“以后，麻烦你不要把我跟你扯在一起好不好，我对你，已经全无好感。”孙悟空冷漠而无情地说。

“难道，在这我们最后的时间里，你都还不承认你喜欢我？还要如此地伤我吗？我们，就不能好好的说说心里话，温暖彼此吗？”

铁扇公主的眼神之间流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伤感。

孙悟空却依旧冷酷：“一个都不了解我的人，有什么资格谈喜欢我？”

“我当然了解你！”铁扇公主铿锵有力地说，“若是不了解你，我怎么可能喜欢你，怎么可能愿为你赴汤蹈火！”

“是吗？”孙悟空问，“那你告诉我，你又了解我什么？”

“你？”铁扇公主想了想，“看起来冷漠无情，其实是个重情重义之人，你不希望身边的人跟着你陷入危险，所以故意尖酸刻薄，让大家离开你。”

“你太自作多情了。”孙悟空说。

铁扇公主说：“你可以不承认，我懂就行。六耳也说过，当年你对百花仙子也是这样。”

“你要我告诉你我是什么样的我吗？”孙悟空问。

“可以啊，你说，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样的你。”铁扇公主说。

孙悟空说：“你听清楚了，我是孙悟空，八百年前，我把这天捅开过窟窿，我曾带领万妖，势不可挡。我一句话，就算刀山火海，千军万马也必往。不听的，就直接杀了。我容不下任何一个忤逆我者。南来北往客栈那里，你答应了我，但没照做。你觉得我还会对你有好感？那是你永远都不会懂得一个做大事的人，心里在想什么。如燕雀不知鸿鹄，明白了吗？”

“我知道，但怎么说，我都不忍心丢下你不管，不忍心你独自去死。我想着，就算死，也能在你身边，也要看得见你。因为，这世界有些永远，只是一眨眼，就再也回不过头来。”眼泪，已经从铁扇公主的眼角滚落而出。

“然而呢？”孙悟空问，“你陪着我一起死了，又怎样？会让我在临死之前想起，我曾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英雄，我曾为了天下众生挺身而出，叱咤风云，天下纵横，被人传说。然而此刻，我却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，让我觉得 ，连死，都是那么耻辱，而不能更有尊严一些，这样会让你很开心？”

“猴子……”铁扇公主的心里一阵抽搐，眼泪瞬间决堤般汹涌而出。

不为这即将魂归黄泉的命运，只为，这在天地间传了八百年的英雄，曾经她心中最光芒万丈的神，此刻在她眼前，如垂垂老矣。

那般落寞。

她心中有如窒息般地痛。

她更看得见。

孙悟空心中比她更痛的痛。

而一切，都不能再回头。

因为，回头无岸。

预知后事如何，请看下回分解

（一万个人心里有一万个孙悟空，而必然会有一个孙悟空，凭着他的智慧和力量，最终跳出如来的手心，活出自己的模样。那个孙悟空，是充满了热血和理想的我们。敬请阅读评论及向朋友推荐。永远的西游，永远的经典。）